爱我所爱。

【绝杀慕尼黑/10+】旅途 (4)


※  谢尔盖·别洛夫/弗拉基米尔·加兰任,斜线无意义

※  前情见第章。借用部分现实因素,不涉及原型及演员。我为使用真实人物的姓名感到抱歉

 

Chapter 4 (完)

 

“彼得洛维奇,您真的不再点些什么?”谢尔盖放下手中的叉子,关切地问。

坐在他对面的男人疲倦地摇了摇头,眼睛下是睡眠不足的淤青:“味道不怎么样,又贵得离谱。没必要浪费。”

“您胃刚好一些,还是再吃点什么吧。”谢尔盖拿过菜单,不由分说又点了份燕麦粥。餐车的服务员收起笔和本子,板着脸离开了。这是旅途第二个白日的下午一点,餐车已经没有什么人了。他们起得太晚,险些错过了饭点。

“刚刚看菜单,车上竟然还备有鱼子酱,大概是给不明所以的外国人准备的。”谢尔盖喝了口豌豆汤,煮过头的灰色的豆子在浑浊的汤里浮浮沉沉。他皱了皱眉,把盘子推到一旁。

加兰任把水煮蛋剥开,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笑,恢复了冷静的面孔后,不一会儿竟又笑了起来。

谢尔盖本没在意,见他又笑起来,疑惑地问:“彼得洛维奇,您在笑什么?”

加兰任摆了摆手,眼角仍是抑制不住流出的笑意:“没什么,没什么。”他又看了谢尔盖一眼,低头把蛋壳扫到盘里。

“啊!”谢尔盖思索了一会儿,突然想起了什么,抚掌叫道,“您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?”

“谢廖沙,我可什么都没说。”

“是谁告诉您的?萨什卡?格里戈里·米特罗法诺维奇?总不会是莫迪亚吧,他可是共犯。”

“都不是。”加兰任擦了擦嘴,把碟子放到窗边,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,“你忘了,去年奥运会时你和谁同住一间了?”

“……谢瓦。”谢尔盖沉闷地吐出一个人名,胡子也懊丧地耷拉着,“我早该想到。”

“他不过是担心你们罢了,二十公斤鱼子酱!亏你们想得出,怎么带上飞机的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。弗谢沃洛德同志是个好人,他怕你们出什么乱子,在下飞机时就告诉我了。”

“他当然是个好人。”谢尔盖叹了口气,微笑着说。他甚至还会在我们面前说您好话呢,虽然是个过分好心的克格勃——谢尔盖明智地选择把这些话压在舌头底下。这些事教练还是少知为妙。

燕麦粥端上来了。等服务员离开后,他们又攀谈起来。

“不过之后我留心了下,并没有发现哪个混小子的房间里有这么多鱼子酱罐头。你们是施了什么魔法吗?怎么会这么快就把罐头转移了?”

“难道我到奥运村后才发现自己和队医同住一间,就没办法在他眼皮子底下行动了?彼得洛维奇,您在球场上目光如炬,可平常却算不上是个细心的人。”

“所以?”

“好吧、好吧。”谢尔盖翻了个白眼,压低声音说,“趁谢瓦放行李时,我和莫迪亚扛着二十公斤的鱼子酱一口气跑下十六楼,把东西转交给来看他的堂兄们。他们开了车来。”

“印象深刻的经历。”加兰任笑起来,隐约能看到脸颊上的酒窝,“谢尔盖,我有点惊讶。你不是会冒这种险的人。”

“我难道是第一次做危险的事吗彼得洛维奇?话又说回来,您对私下的我又了解多少呢?”谢尔盖深深地看了加兰任一眼,突然冷淡地笑了,“您现在看到的我,不过是我想让您见到的面孔。说不定我有着更危险的一面,只是蛰伏着还未显现出来而已。”

加兰任沉静地说:“你说得对。我难道敢说自己表里如一?人生来受苦,我们只是在世间历练。当我们回到天上时,身为上帝的子民才会恢复真正的自我。”

“您和圣人也也没什么两样了。”谢尔盖摇头道,“我知道很多事……弗拉基米尔·彼得洛维奇,您是一个真正的高尚的人。如果做了什么违背法理的事,也必定事出有因,就像之前您包里的外汇,这次带的药品,还有萨什卡曾提到的训练器材。”

“我应该禁止萨尼亚在队里说起我的事,这孩子。”

“这有什么不该呢?您的心意应该让大家知道。彼得洛维奇,您为队伍做了那么多,却从没想过自己。”

“我没做什么,谢廖沙。即使真的帮到了什么人,也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。”

“唉,彼得洛维奇。唉。”谢尔盖皱着眉,很无奈地笑了,“您的粥要冷了。”


车厢空荡荡的,随着火车的前进摇摇摆摆。空中飘散着舒缓的钢琴曲,窗帘轻轻地拍打着桌角,外面是疾驰而过的祖国广袤的原野。只有乘坐火车穿过山川河流、湖泊沼泽和茂密的森林,才能完全感受到辽阔土地的神奇。她是多么美丽,孕育着数不清的珍奇的自然景观,还有在这片大地上生活的勤劳的人们。

“彼得洛维奇,您有考虑过出国吗?”

勺子在碗边重重磕了一下。

“谢尔盖,你说什么?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个?”

“意大利的罗马维图斯篮球俱乐部联系过我,我拒绝了。”他简短地说,没有看加兰任的眼睛,“我当然会拒绝!但我只是想知道,您有过这样的经历吗?据我所知,身处您这个位置上会有不少诱惑,这也是为何亚历山大·雅科夫列维奇被密切关注的原因。”

加兰任锋利地看了他一眼:“你既然知道,又为什么会问我这个问题?”

“彼得洛维奇,您知道,这件事我没什么可说的人。您——您是我最……最信赖的人。我想知道的是,如果真有机会离开,可以去一个更宽松、更有利发展的地方,能让尤拉和萨沙接受更好的治疗,您是怎么想的?不是权衡下做出的决定,而是您真实的想法。”

加兰任凝视着他,神情肃穆。

“我不会离开我的国家,我的故土,我的亲人们。”

“是啊,这是您会说出的话。”谢尔盖慢慢地点了点头,突然变得轻松起来,“当初莫迪亚听了您的话决定离开时,我也是这么对他说的。我的祖国是爸爸妈妈,纳舍科沃,篮球队和志同道合的朋友们。我爱的人们在哪儿,我的祖国就在哪儿。”

“你劝过莫迪亚?”加兰任轻声说。

“难道要放任我们的梦想在眼前破灭吗?即便是我,也不会对此袖手旁观的。”谢尔盖轻描淡写地说,“‘橡木是树。玫瑰是花。鹿是动物。麻雀是鸟。俄罗斯是我们的祖国。死亡是不可避免的。’每个孩子都知道这句话。只是暂时迷失了而已,终究会回到正轨上来的。”

“是啊……”加兰任轻轻地说。

“我真喜欢这首曲子,柴可夫斯基的浪漫曲……”谢尔盖望着窗外,含混地说。

他们都不再说话了。直到加兰任把碗放到手边,站起身来。

“我吃完了。走吧。”

谢尔盖沉默地站起身,跟在加兰任身后。他看着教练的背影,短短一年头发似乎又变灰了一些,甚至刚刚笑起来的皱纹都藏着愁绪。

迎面走过一个高大的男人。他面无表情地经过了加兰任,瞥了一眼谢尔盖,突然瞪大了眼睛。

“请问……您是不是谢尔盖·别洛夫先生?”

加兰任停住脚步,回头望着他们。

谢尔盖礼貌地点了点头,想绕过他跟上加兰任,却听到男人兴奋地说:“别洛夫先生,能不能请您给我签个名?”说着,便从包里掏出一张明信片给他,又递过一支笔。谢尔盖便不好推拒了。

他看了加兰任一眼,加兰任轻轻地点了点头。谢尔盖接过照片和笔,抵在墙上潦草地签上自己的大名,把照片递给男人。

“这位是?”他好奇地望着加兰任,似乎在揣测他和谢尔盖的关系。

“我的教练。”谢尔盖说,“弗……”

男人不等他说完,恍然大悟道:“哦!哦!我想起来了,您一定就是那位传说中的教练,亚历山大·戈麦尔斯基吧?果然……”

加兰任笑了,否认道:“我不是他。”

“这位是弗拉基米尔·加兰任,是我现在的教练。”谢尔盖冷脸道,“借过。”

待他们走得远了,谢尔盖轻声对加兰任说:“您别往心里去。”

“这有什么好生气的。亚历山大·雅科夫列维奇的名声广为人知,况且你与他认识的时间本就久些。”加兰任有些好笑地说,拍拍他的肩,“难道不该高兴有这么多人认得你吗?”

谢尔盖无言以对,也只好笑了起来。

 

回到隔间后他们也没什么好做的。为了打发时间,谢尔盖开始仔细读起了加兰任带的杂志。而加兰任也终于厌倦了报纸,皱起眉头看起了《北方纪事》。他们翻着从对方那里得到的读物,间或伴随着轻声的交谈。下午很快过去了。

晚上他们又去了餐车,为了不被打扰,依旧快过饭点才去。他们凌晨五点钟左右就要下车了。两人食不知味地用完了晚餐,回到自己的车厢,看了会儿书便睡了。

四点多的时候加兰任猛地醒了,可能是被窗外的雪光晃醒的。他看了下手表,刚好快到收拾准备的时间,起床一看却发现车已经停了。然而窗外并不是他们将要下的车站,破旧的站台边立着一块小小的指示牌,写着“丘雷姆”。

“彼得洛维奇,怎么了?已经到了吗?”谢尔盖也醒了,迷迷糊糊地问道。他从床脚抓起毛衣往身上套,头发还乱蓬蓬的。

“还不知道,等我问问列车员。”加兰任也有些迷惑,穿戴好后便出去了。

“临时停车。”他很快回来了,告诉也已经收拾整齐清醒过来的谢尔盖,“前面路段下了暴雪,已经在丘雷姆站停了许久了。要晚点三个小时,再睡一会儿吧。”

“您睡吧。我已经醒了,现在睡不着。”

“我也睡饱了。不如来聊聊天?小声点,别把其他人吵醒了。”

“听您指挥。”说完他自己也笑了。

坐了整整两天车,虽说是卧铺,两人脸上也带着倦意了。加兰任毕竟不再年轻,精力不如从前;谢尔盖身高腿长,狭小的空间让他浑身酸痛。加兰任见他坐下时皱了皱眉,便知道他的腿又要受不住了。

“不如我们下车走走?”加兰任观察着他的脸色,怕他腿伤再犯便提议道。

“外面总比在这里闷着要好。”谢尔盖微微一笑,“彼得洛维奇,把您的外套拿上,围巾系好。咱们出去走走吧。”

谢尔盖踩在砖石上,呼吸着外面冷冽的空气,终于觉得肺里的浊气一吐而净。加兰任站在车厢门口,见他精神大振,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——到底年轻,恢复力就是强些。谢尔盖回头看加兰任正在出神,叫他:“彼得洛维奇,注意脚下。这雪都积起来了。”他向他伸出手,加兰任愣了愣,很快回过神,把手搭在他胳膊上踩着阶梯走上站台。

他们迎着风并肩而行,没有走得太远,只在站台散着步。雪纷纷落下,车身不知不觉已披上了新装。

“11月份就这么大的雪,今年冬天怕是要有雪灾。”加兰任望着天空,若有所思地说。

“我倒是很喜欢雪。”谢尔盖看着教练,昏黄的灯光给他的脸打上深浅的阴影,“托木斯克的冬天常会下很大的雪。早晨妈妈生火煮茶,我小时候坐不住,吃过早餐后她就给我戴好皮帽,裹上棉袄,让我牵着火焰去玩儿。火焰是我们养的狗,很忠诚但也淘气。我那时还太小,它会拖着我往前跑——您知道吗,它在妈妈面前特别乖巧,一离开家里就暴露了本性。鬼灵精!雪经常会积得很深,火焰拖着我,我一不留神就摔进雪堆里了。它就会把我从雪里刨出来,把我脸上的雪舔干净。我哥哥喜欢安静,不怎么愿意陪我玩。它就是我最好的玩伴。”

“我也养了只狗,很乖巧,从不吵闹。舒拉小时候除了萨尼亚没有什么玩伴,都是它陪着的。”加兰任想起两个孩子,微笑着叹了口气,“我不喜欢雪。雪——洁净、美丽,把世界妆点得纯白无瑕。诗人坐在火炉旁望着窗外写出无数赞美它的诗句,却对它带来的寒冷与饥饿闭口不提。”他不说话了。

谢尔盖从他眼中望到了沉重的深不见底的过往,那是他永远不会了解,却能从无数人口中听到、在无数记录里窥视的惨烈。在那一瞬谢尔盖突然意识到,他毕竟年长十五岁,他生长在列宁格勒,他所有的经历造就了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。或许如果没有那场伟大战役,他的父母不会迁往托木斯克,他会是列宁格勒的别洛夫,但加兰任不会是他所认识的这个人。他也永不可能再是此刻的他,不会突然在这广袤的天地间有着如此悲痛的悸动。

加兰任看着谢尔盖,露出了然的宽容的微笑。

“弗拉基米尔·彼得洛维奇,”谢尔盖开口道,“我……”

尖锐的鸣笛声划破了宁静的夜空。火车就要发动了。

“什么?”加兰任眨了眨眼,问道。

谢尔盖静静地望着他。

“没什么。我是说,走吧。”谢尔盖摇了摇头,对加兰任微笑。

 

八点半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目的地。新西伯利亚的车站熙熙攘攘,加兰任提着行李箱找着朋友的身影,谢尔盖跟在他身后。

“老天保佑!”中等身形的男人热情地迎上来,和加兰任贴面拥抱,“瓦洛佳,幸好你赶到了,要是再晚一天就麻烦啦。昨天下了好大的雪,我的车差点走不动……”

伊戈尔和谢尔盖握了握手,并没有太多惊讶的意味。他接过好友的行李,加兰任示意他稍等片刻,转过身拥抱了下谢尔盖。

“我们就在这里分开了。”他沉静地说,“谢廖沙,坚强起来。注意你的膝盖,这是命令。”

“我会谨记于心。”

“你的旅途还有很长,谢尔盖。”加兰任取下自己那条灰格围巾,给他系上,“我们两个星期后再见。”

“再见,彼得洛维奇。”谢尔盖微笑着说,“再见了。

风又喧嚣起来了。行人纷纷裹紧衣服,快步向目的地奔去。谢尔盖注视着加兰任远去的背影,摸着脖子上还隐约残留着暖意的围巾,终于释怀地笑了笑,转身离开了车站。火车呜咽地驶离车站,带着被刻意遗忘的两颗曾经亲近的心,渐渐远去了。

 

-Fin-


※  餐车的背景音乐为柴可夫斯基浪漫曲《6 Romances, Op. 6: II. Not a Word, O My Friend》。这首曲子有演唱版本,歌词大意如下:

一言不发,我的朋友,也没有叹息……我们保持着沉默。这沉默如石头一样死寂,悲伤的柳树俯下身去。我低着头看书。你的眼神同我一样疲惫,我们曾有过的明朗幸福的时光已经不复存在。

※  教练及谢尔盖第一次说的再见是“До свидания”,即平日里常用的告别语。谢尔盖第二次说的再见是“Прощай”,常用于较长时间分别前。这里同时是谢尔盖对自己感情的告别


正文完结。还有一篇番外没写完,这两天会放出作为收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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